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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喬剛起來後去買早餐,順便給簡夏帶了一份回來,油條和一大碗豆漿。

走進了房間,床上的人還睡著,被子蓋在了頭上。

這小子也不怕被悶死。

喬剛走過去撩開他被子,正要叫他起來。

在看清他臉的那一刻,喬剛臉上的笑也在瞬間凝固了。

原本清秀的臉孔已徹底的扭曲,臉上的皮膚慘白發青,眼珠像死魚一樣突出來瞪著他。

像是充滿了極度的哀怨和恐懼一樣看著他……

喬剛手上端著的碗掉了下來,豆漿潑了一地。

當警察接到舉報趕來後,喬剛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臉上一片茫然。

領頭的警官發布命令封鎖了現場,指揮人員進去采集證據,法醫也進行初步鑒定。

喬剛看著一屋子的警察來來回回,有種自己在做夢的奇異感覺。

剛才他看到的是簡夏嗎?

那個活潑、仗義、偶爾耍點小心眼的簡夏?

昨天他還在和他說話,還在餵他吃東西。

這樣的人……怎麽就這麽死了呢?

而且他的表情……

喬剛不由地將這情況跟聞大勇死時的傳聞聯系在一起。

一邊的警察禮貌地詢問能不能問他幾個問題,他點了點頭。

詢問了幾個常規問題後,屋裏的取證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,屍體已經被包起來準備送去驗屍。

這屋子暫時不能住人,要封鎖起來,領隊的那人叫喬剛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,先搬到別的地方暫住,說有可能還需要他配合的地方,叫他留下了聯系電話。

喬剛自己也明白,表示願意配合警方的行動。

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,他準備先搬到修車廠裏去,裏面的休息室可以暫時住兩天。

幾天後,警察把他叫了過去。

到了警局,那天看見的隊長過來叫他做份筆錄。隊長叫王毅,上次聞大勇的案子也是他經手的。

喬剛態度很好,很配合他們的詢問。

在問到簡夏死前一天的時候,王毅又重覆了一遍他的問題——

「你說你餵他吃了東西後才去睡覺的?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那是什麽時候?」

「大概晚上十點左右,我回到家時正好九點半。」

「……是你親自餵他吃的嗎?」

「是的。」

王毅和他身邊人的表情馬上變了,他們互相看了一眼,再問:「你親眼看見他吃下去的?」

喬剛雖然很奇怪他的問法,但還是想了想說:「不算吧,因為那時他房間的燈壞了,我沒看見他的臉。」

王毅看著他的眼睛,眼神犀利有力,像要直直刺入人心。

喬剛覺得有些不安,他剛才說的話有什麽不對嗎?

「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,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七月二十日淩晨零點到三點之間。」王毅翻著手上的驗屍報告,然後看著他。

「也就是說,在七月二十日晚上十點,就是那晚,你根本不可能和死者說話。」

王毅看見對面青年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,繼續問下去。

「那麽……你是怎麽餵死者吃下東西的呢?」

「就這樣放他走了嗎?」王毅身邊的警員問道。

「不然還能怎樣?」王毅點了根煙:「死者雙手手骨粉碎性骨折,受傷原因不明,死因是心肌梗塞,身上無其他傷痕。」他敲敲桌上的驗屍報告。

「知道什麽是粉碎性骨折嗎?就是指骨質碎裂成三塊以上,又稱為T或Y型骨折。看過照片了嗎?那手裏面都斷成什麽樣了,跟用坦克來回壓過似的。那不叫粉碎,那叫粉末!」

小警員傻傻地看著屍檢報告:「乖乖,怎麽弄成這樣的?」

「別管怎麽弄的,反正我們弄不成。」

「那犯人呢?」

他們不能把最可疑的人放走啊,要知道,喬剛是現在唯一具備殺人條件的對象,更何況兩個死因相同的死者都和他有過接觸,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?

就算不是他殺的,也跟他跑不了關系!

「抓人?拿什麽抓?!」

誰知道那犯人是個什麽東西!

王毅狠狠吸了口煙。

很久沒遇上這樣棘手的案子了……

離開警局的喬剛茫然又心驚。

那天他看到的簡夏……是死人嗎?

剛才警官說那時候的簡夏已經死了,那麽和他說話的人是誰?

如果他不是簡夏,那他是誰?那時候的簡夏在哪裏?

喬剛想到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,裏面的殺人犯殺人後將屍體移到床下,然後躺在床上,女主人回來後完全沒有發覺,還是像往常一樣睡在上面。

她死掉的丈夫,就和她一床之隔。

他想到那天的晚上,簡夏的屍體可能就躺在床底。

就躺在他腳邊。

但他的想法馬上被推翻了,根據王警官說的,在簡夏胃裏的確發現了面條。

那麽在那天……他餵的是已經死了的簡夏。

已經死了的人能吃下面條嗎?

得出的結論應該是讓人發笑的,但是喬剛笑不出來。

他覺得冷。

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。

修車廠的環境不太好,喬剛也只能在這裏暫時住幾天而已,租的房子他已經不想再回去了,從現在起,要開始找適合的房子。

一個下午跑了幾家房屋中介,也沒看到滿意的,不是房租太高,就是房子有這樣那樣的問題。

被曬了整個下午的喬剛出了一身汗,剛回到修車廠就接到了小羽的電話。

小羽也大概知道了簡夏的事,聽到他說在找房子時,馬上叫他不用找,她家有房親戚移民了,房子舍不得賣掉,說留下來以後回國時好有個落腳的地方,就叫她家人幫忙照看著。

小羽叫他就搬過去住著,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,住著有點人氣也好。裏面家具什麽的都是現成的,不用房租,交點水電費就成。

喬剛雖然有點猶豫,但在小羽百般哀求之下,還是答應了。他暗自打下主意,怎麽也要給些房租,白住別人的畢竟不是好事。跟她約好了明天一早和她去看房子後,他就把電話掛了。

喬剛覺得自己一身的汗臭味,身上黏黏濕濕的,就拿了換洗衣物和洗澡用的東西,裝在袋子裏出了門。

到了附近的一家澡堂,交押金領了鑰匙,喬剛駕輕就熟地往男浴室走去。

澡堂不大,分成了大小兩間,外面的是置衣間,裏面的是浴室。

喬剛找到了號碼牌上寫的櫃子,然後開始脫衣服。

今天的澡堂沒什麽人,剛進來時有個中年人,也馬上脫了衣服進去。

現在外面就只有喬剛一個。

喬剛先脫了衣服,然後解開褲子的鈕扣,正要拉開拉鏈。

忽然,他覺得後面像有什麽人在看他,轉過身來,後面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。

但剛才有視線看著他的感覺卻很清楚。喬剛搖搖頭,轉過身來脫褲子。

那種感覺更明顯了。

喬剛每根神經都緊繃著,心裏暗暗說著沒事,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過來。

對面是一堵墻,在邊上開了個門,門外就是櫃臺。為了避免裏面被人看到,門上掛了門簾,直垂到地面。

現在那門簾就被風吹得掀起,一下一下掃著地面。

沒有人,屋裏一個人也沒有。

當他轉過來的時候,那視線又消失了。

喬剛忽然覺得有些發怵,忙把剩下的衣服脫了,拿了洗漱用具進了裏間。

進去後看了看,裏面人不多,浴室簡單地分成了兩部分,前面的也是靠門那邊是淋浴的地方,一共有兩排,分別安了蓮蓬頭頭在墻上。後面就是浴池,不是很大,大概可以容納二十多個人。

因為空間是開放的,所以大家彼此都看得到。

來這裏的都是些平頭小百姓,平日裏都大大咧咧,誰也不會在乎。

喬剛挑了個地方,轉開熱水。這浴室年久失修,很多管子都壞了,水不是太冷就是太熱,熱的可以把人皮都燙下一層來。

來這裏次數多了,喬剛自然知道哪個是好的,一開始就看準位置過去了。

還在淋浴的人不多,除了他還有五個,池子裏已經有四個人在泡了,樣子看起來都挺愜意。

中間不時夾著人說話的聲音,喬剛緊繃的那根弦漸漸松了下來。

最近遇到的怪事太多,搞得自己疑神疑鬼。

洗到了一半,其他人也洗得差不多,陸續下了浴池,原本浴池裏的也走了兩個。

要說男人洗澡,覺得最舒服的可能就是泡澡了,辛苦勞累了一天後,在暖洋洋的水裏泡泡,是最能緩解疲勞的。

喬剛也很喜歡。有時為了泡澡,就會到這裏來,沒辦法,家裏沒那個條件。

等身上都沖幹凈,他也拿著毛巾過去,找了個沒什麽人的角落待著。

但就在下水的一刻,喬剛忽然覺得有些怪異的感覺。

他看了看周圍,其他人都很正常地在泡澡,其中兩個像是認識的正在小聲說話,大概是說些輕松的話題,間或地輕笑兩聲。

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。

喬剛搖搖頭,剛才洗澡洗得有些頭昏了吧。

在水裏些微的漂浮感讓人很舒服,水溫剛好。他漸漸放松自己,白天找房子所積累的疲勞,也一起釋放出來,他覺得有些困了。

澡堂是晚上十點關門,他還有很多時間。

閉上了眼,他準備小憩一會兒。

慢慢的,意識有些迷離,周圍細微的聲音都聽得很清楚,水珠從人身上滴落的聲音,池水被攪動時的聲音,人舒服的嘆息聲,還有低聲私語的聲音。

所有的一切都很平靜。

半夢半醒中,喬剛腦子裏忽然閃過了什麽——

他想到了是哪裏不對!

他終於發現是哪裏出了問題。

喬剛看著池子裏的人,數了一下人數——

一……二……三……四……五……六……七……八……

一共八個人。

他一開始進來的時候,除了他,明明有九個人。其中五人在淋浴,四人在池子裏。

他的位置是在靠近門口的地方,所有人的進出他都看得很清楚。

他可以確定,這期間沒有一個人出入。

後面走了兩人,應該剩下七個。

而這裏卻有八個人……

為什麽會多出一人?

……那人是什麽時候出現的?

這裏面……到底誰是多出來的第八個人?

喬剛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攥在了手裏。

他幹澀地咽了口唾沫,再把人數重新數了一遍——

他剛才可能是眼花,數錯了……

沒錯,就是這樣……再數一遍就成了。

他是在自己嚇自己,這裏肯定只有七個人。

一……二……三……四……五……六……七……

他的手指顫了顫——

八……

被包裹在熱水裏的身體,已經感覺不到一點溫度……

那種無法言語的冰冷感,似乎正在通過池水傳到他身上。

那個人就在這池子裏。

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?他是怎麽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的浴池裏的?

他想要做什麽?

喬剛盯著水面,仿佛下一刻就會從水裏伸出一只手來……

他想到了聞大勇,想到了簡夏。

為什麽死掉的全是他身邊的人?這真的是巧合嗎?

這裏面,誰是多出來的那個……喬剛一個一個地掃視著所有的人。

都很普通,很平凡。

他努力地看清每個人的臉,試圖在其中找出一些不同。

試圖記下每個人的樣子……

但到最後他發現,不管他怎麽數,記下的面孔都只有七張。

只有七個人的臉……還有一個人呢?

為什麽只有七個人的臉?他來回看著所有的人,心裏默數著——

還是只有七個人……

七張臉孔,但卻有八個人。

是什麽在混淆他的視線?

還是說,「它」不願意讓別人看見「它」的臉?

喬剛被心中的臆想壓得喘不過氣來,他想離開這裏。

逃離這詭異的地方。逃離那第八個「人」。

但如果他現在離開,那個「人」會不會也跟上來?那個「人」會不會就在等著他離開?

等著他單獨一個人?

他不敢動,他怕他恐懼的事會成為現實。

也許是人類天生對未知事物的害怕,烙刻在了所有人的心裏。

並且喬剛清楚的知道,「它」不是無害的。

已經死了兩個人,不是嗎?簡夏死了,也許下一個就是他。

而浴池裏,不知道什麽時候,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了。

沒有聲音,連人的呼吸聲都聽不到。

如果不是睜著眼睛,喬剛會認為這裏除了他以外,根本就沒有人。

這種異樣的氣氛最終被人打破了——

一個男人從池子裏站了起來,跟旁邊的人打了聲招呼,跨出了浴池。

喬剛松了口氣,盡量不去看其他人的臉,跟著那人一同走了出去。

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在那人後面,不知道是不是在水裏泡太久,那人的肌膚在燈光下顯得異常的蒼白。

剛有些平緩下來的精神,又在一瞬間緊張起來。

他怎麽能肯定前面那人不是「它」呢?

如果這只是「它」想把他引誘出去的陰謀……

而現在……這裏只有他們兩個「人」。

喬剛的心有些抽緊,跟著那人的腳步慢了幾分。

到了更衣室,他迅速找到了自己的櫃子,然後以從來沒有過的速度換好了衣服,甚至連身上的水珠都沒來得及擦幹。

出去時那人還沒換好,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,視線相對時還朝他笑了笑,露出一口黃牙。

喬剛也勉強回笑了一下,他這才發現自己臉部的肌肉有多僵硬。

離開了澡堂,腳踩在還留有餘熱的馬路上時,他才有了種重回人間的感覺。

喬剛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,早上天剛亮就起來了。

和小羽約好的時間是早上八點,看著時間還早,他換好衣服後,就到外面晨跑去了。

慢跑了半個小時,再做了些伸展運動。

在路上看見一些小攤已經都開業了,就順便吃了早餐才回去。

回屋裏收拾了些東西再出門,大概已經七點了。

小羽家離這裏有些遠,公交車要坐上半個多小時。

早上的公交車裏人少,喬剛坐到最後一排,靠窗的位置。

車子開動後,規律的運動讓他有些昏昏欲睡。

本來昨晚基本上就沒怎麽睡,在車上這樣搖晃著,睡意反倒一個勁地上湧。喬剛怕自己睡過去,拿出了手機把時間設到二十分鐘後,然後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。

再醒來時,時間似乎還沒有到,車子在公路上平靜地行駛著。

車上似乎已經上下了一批人,寥寥幾個四散地坐著。

喬剛的前面也坐了一個人。

一個男人。

一個外表很講究的男人。

發型雖然簡單,但看得出是精心弄過的,簡夏就是這樣,以前出個門,得提前半小時去伺候他那頭發。

從頭發上傳來的定型液香味,是簡夏喜歡用的牌子。

因為這些相同之處,喬剛對前面坐著的人有了些好感。

車子的速度似乎很慢,引擎的聲音很小。

窗子外面霧茫茫的,一眼看去,幾乎看不到一米外的東西。這也許就是司機把車子開得這麽慢的原因吧。

車子裏也很安靜,大家都坐得很筆直,像小學生在聽課一樣。

喬剛開始還覺得這種情形挺好笑,但情況一直持續了很久,還是這個樣子。

沒有人動,沒有人要下車,車子也沒有靠站停過車,就這樣在公路上,緩慢而安靜地行駛著。

原本應該早就到了的站牌,似乎永遠也沒有到達的一天。

為什麽設好的鬧鐘還沒有響?

時間應該早就超過了……

覺得有些不安的喬剛把手機拿出來,上面顯示的時間是七點十五分。

時間還沒到,當然不會響。

他拿著手機的手微有些不穩,一股寒意從腳底緩緩升上來。

他記得剛剛設時間的時候,手機上也是顯示七點十五分……

也就是說,他從睡著到醒來的這段時間裏,時間沒有變過。

這可能嗎?

邏輯上當然不可能,但這段時間的遭遇,他已經知道不是什麽事都可以解釋的。

而在這時,他註意到了前面那人的耳朵。

那人耳朵的軟骨上,有個小巧精致的藍寶石耳釘。喬剛認識那個耳釘。

那是簡夏不知道哪任女友在他生日時給他買的,他戴上後還在他面前炫耀了很久。

喬剛很確定,那就是他以前戴的那枚!

那……他前面坐著的……是簡夏?

他為什麽要來找他?因為他死得太慘,要他為他報仇嗎?

為什麽他都不說話?

知道前面是簡夏後,緊張恐懼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。

他和簡夏是好朋友,他不會害他的!他來找他,肯定是想告訴他什麽事!

誰是兇手?簡夏,誰是殺了你的人?

他有很多的問題想問他,但開口時,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,像麥克風的開關突然被人關掉了一樣。

不管他怎麽用力,喉嚨裏連半點聲音都沒有。

突然,前面的人動了,轉動著脖子,似乎要回過頭來。

喬剛停下了動作,看著簡夏慢慢轉過來的臉。

他馬上想起了他見過的……他死後的那張臉。

因為恐懼和絕望而扭曲的臉……

他現在的樣子還是那樣嗎?喬剛的心仿佛正被人提起來,懸在半空。

還好他的頭只側過了一部分,就停了下來。

從喬剛的角度,只能看到他微微發青的側臉。

然後他說話了,很輕,要湊近才能聽到。

「……走……離……」

什麽?喬剛聽不清楚,努力把身體向前傾去。

「……你……快……走……離開……」

沒有等他明白是什麽意思,懷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。

受驚的喬剛慌忙地掏出手機關掉,再向前看時,已經沒有一個人了……

車上似乎恢覆了正常,剛才還只有幾個人的車裏,已坐了不少人,大多是學生和上班族,看著報紙的,吃著早餐的,還有和身邊同學說話聊天的。談不上吵鬧,但也絕對不是剛才那樣安靜。

剛才的一切……只是夢嗎?

喬剛看著手機,時間顯示是七點三十五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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